十 如果思念
如果眷恋
你可以不放手
第二天王凯醒来的时候，胡歌还在睡。
在这个角度 ，王凯细细看着胡歌，想起五年半前胡歌问过自己的一个问题。王凯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胡歌有感觉的？王凯当时没有回答，好像是他实在想不起来，也难以在那么多个激动与心动都模棱两可的瞬间找到那个引发大爆炸的火星。但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了。
在拍琅琊榜的时候，一个算是空闲的下午，王凯忘了是什么缘由他俯身过去看胡歌，凑得很近，笑着笑着原本调侃的坏笑有点不自然。因为胡歌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这也没什么，和别人聊天自然是看对方的眼睛的。可是那一瞬间，王凯不敢直视胡歌的眼睛，那里似有火花，映着梅长苏的温柔与林殊的炽热，躁动了萧景琰的心。
这么想来，也有可能胡歌问他的时候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不过是不敢告诉胡歌罢了。他们的感情太过小心翼翼，他多么怕胡歌从戏里醒过来，然后说分手。
这个开始不怎么浪漫，还是不要让他嘟嘴不满了。
对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王凯不是没有犹豫的，相反，王凯犹豫了很久，也拖了胡歌很久。
王凯喜欢赵长歌，这是肯定的。看见她，王凯不会想起胡歌，不会莫名心揪痛，过得安安静静。他会努力对长歌好，每到一个地方拍戏都会给她买点小物件儿，难得一起逛超市凡是她喜欢的都买单，一有节日会买各种漂亮精致的礼物——他想要像对胡歌一样对她好。可是他知道不够，远远不够。
他曾为了帮胡歌分析一个角色精力交瘁而不自知，为了给胡歌打一个电话而耽误了整个剧组，为了见胡歌一眼不眠不休16个小时，甚至为了胡歌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心肝儿颤疼。他对长歌付出的，差了太远太远。
他欠了赵长歌很多。
但这么一想，他却又觉得也欠了胡歌很多。他没有机会在节假日给他买一个小礼物，也没有那份机灵给他看上的东西买单，拍戏淘来的纪念品总是地地道道的特产不金贵……他也没有给胡歌那份给过长歌的大度和体贴，甚至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他爱得义无反顾，也因此任性得理直气壮，可现在回想起胡歌那疲惫而淡漠的眼神，王凯心一抽一抽的难受。他的爱伤得胡歌多深啊。
他也欠了胡歌好多好多。
不论是付出的，亏欠的，都是胡歌占了大头。所以，这是王凯在关于胡歌的事情上做过的最理性的选择。要说有什么感性点实际点的原因，那就是长歌的疗效不再有用了。以前和长歌说说话心里就能安分，可现在，自从胡歌有意无意地接近他开始，他心里的焦躁慢慢积累，甚至有时和长歌打电话的时候胡歌经过就会让他分心。这种事他无法自己控制。自从胡歌走进心里，他就无法控制。
以前刚分开的时候，王凯觉得自己魂不附体。
他们虽然老是吵架，但总的来说都是为了小事，在大事上他们都是非常体贴对方的。就是风平浪静的日子反而不安分。现在想来，在一起的滋润小日子一天都不知道有没有。
王凯在那两年很拼命地拍戏拍戏再拍戏，每投入一个角色都能让他缓冲一下，似乎这样就能慢慢好起来。他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抽烟，美其名曰酝酿角色情绪，其实大部分时间在发呆。那种心被抽出一部分的感觉，无需多言，他只能熬。
偶尔从朋友那里知道胡歌为了一个角色有点头疼，他一边相信胡歌能解决，又一边偷偷找那个角色的所有资料，在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里慢慢探索，让已投入到原来角色的自己再抽出灵魂来感受胡歌的角色。他必须用尽全力，因为他知道胡歌足够优秀，不用灵魂，用什么帮助他去代入？但最终，他只能千兜百转地发给胡歌寥寥数语算是提点。所幸，胡歌看得懂。
自从那次，他们见面已不再尴尬，却依旧会躲避——因为心照不宣的遗憾和惺惺相惜太过浓烈。王凯知道胡歌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从开始的心痛到习惯，再是心疼。嫉妒之余，他心疼胡歌——他不是不懂，那种无论如何都没人能代替的心情。
遇见赵长歌是因为父母朋友的介绍。她特别在很简单，她知道王凯和胡歌在一起过，因为后来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在一个安静的夜晚，王凯看着坐在旁边的赵长歌，心里一阵安宁。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他轻吻她的额头，问她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
可能要等等。王凯答非所问。
多久？
我不知道。
我帮你忘掉他。赵长歌微笑回答。她简单，并且义无反顾。
王凯很珍惜她。他在武汉的时候都会去陪她。对于赵长歌，王凯没有冲动，但有一种责任感，觉得自己就应该好好守护这女孩。他甚至觉得，也许爱并不是只有一种。温柔乡，也许就是男人最好的归宿。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下半辈子，也挺好。
偏偏，胡歌不让他如愿。
在胡歌找他拍戏的那天，王凯心里有些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胆怯——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要糟。他不需要什么考验，因为他自己都不觉得他和赵长歌的爱情经得起考验，更何况那个迈不过去的坎是胡歌。但他又很不甘心——五年了。
五年了。他想冒一次险，来看清自己的心。
其实陈龙捡到他的皮夹子的时候，他大概就能感觉到，完了。他一直存着胡歌的照片，倒不是多经常拿出来看，只是没有摘下来。看到皮夹里父母的笑容，偶尔会想起那照片底下还有一个胡歌。他一不敢看，二不舍得摘。但当这不算秘密的秘密被看穿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捅穿了这五年来他悉心经营的保护膜，他有一瞬间手足无措却潜意识地第一个想到了胡歌。
那一瞬间他简直觉得快要疯了。为什么会想到胡歌！
王凯猛地把脚边的道具箱踢飞，不顾旁边几个工作人员的眼光快步走到没人的地方狠命地抽烟。他的心肝颤颤地，有点疼。
算了。
不过是因为失去了。王凯这么想着。因为失去的，永远都是最惹人疼的。
他呼出一大口烟，冷静下来，却突然苦笑。只因为脑子里想停不下那人，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
该死。
所以第二天看到胡歌睡在自己旁边的时候，王凯有种自暴自弃的认命感。但是不可以，他不可以。一切已经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一个荒唐的夜晚不应该改变任何事。但是，就给他那么几分钟，几分钟就好……他想这么静静看着这个男人，把这几分钟放在生命之外，在余生有所念想。
等他醒来，自己也该醒来了。这梦美得让人害怕。
胡歌要复合的要求并没有让他意外。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为了自己，为了长歌，让他不再只为了胡歌活一次，不好吗？虽然他面对胡歌的时候永远狠不下心拒绝，老是会情不由己地说错话，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了。他们都舍不得。
所以，一开始就不该接这杀千刀的戏。
后来在胡歌的家里，王凯感觉到胡歌的家人对他的态度都不一样了。这让王凯真正地动摇了。他看到胡歌那么懒散的窝在那个小家的沙发上，光明正大地对着他傻笑时，真的真的动摇了。如果……
如果？
他们，还会有如果吗？
如果……如果可以重新开始的话？那时候胡歌在帮姆妈择菜，王凯看着胡歌的背影，看着那个暖意融融的家，他心里不小心松了一丝缝隙，漏进一阵痴迷，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念头。一瞬间恼怒、无奈、期盼以及那让他最焦躁的沉醉感涌上心头，王凯不禁摇头苦笑。
不是一闪而过，而是一发不可收拾。面对胡歌，王凯的欲望永远不会停歇，尽管他一直在克制。一个无眠的夜，让王凯越疲惫越清醒。胡歌，我不是非你不可。可是……王凯翻了个身，静待天亮。
复合那天到杀青，王凯都没有再多主动的亲昵。但他们不急，他们有的是时间。
王凯还没有正式搬到胡歌家里住，但已经习惯到了上海就住在胡歌的家。胡歌看着这个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的家，心里融进丝丝暖意。这张饭桌上，以后会有多一副碗筷。
突然想起五年多前他们在这张饭桌上的事。
有一天他们难得闲了下来在看杂志，胡歌凑过去一瞧，是美食推介，正好写的上海小菜。王凯随口问一句：“你会做吗？”
“开什么玩笑？”胡歌答。
王凯哼笑一声，捏了捏他的下巴：“你啊，我就问问，哪里指望你会做了？”
胡歌没好气地说：“我说的是，我怎么可能不会？开玩笑。”
“哦？”王凯挑了挑眉，“你会做？什么时候做我尝尝？”
胡歌哼了一声，不理他自己玩手机了，王凯笑笑也就放过他。但胡歌心思不在手机上。他瞧了又瞧，老是忍不住去瞥王凯那温柔的侧颜。他是不是很希望有一个能帮他做饭的人？
这么想着，听到王凯幽幽开口：“看就光明正大地看，老用眼睛瞄我干什么？”他一手捏住胡歌的脸，笑道：“你要是喜欢，我做给你也行，等我有空。”
胡歌切了一声，别过脸去乐呵呵地整个人靠在王凯身上，靠得不舒服了，又粘过去调整姿势。
过了大约两个星期吧，胡歌大早上的打电话叫王凯早点回家，听得王凯一阵纳闷。胡歌本来是买好了食材准备大干一场的，但在厨房捣鼓了快一天了，厨房都被他翻了个底才在傍晚弄出来几道上海菜。其实他总共做了很多，但做不好的就拿来当午餐了。
嗯，还可以。看着桌上几道色泽一般的菜，胡歌咂咂嘴，瘫在沙发上开始等。
胡歌盯着那个钟，那秒针每走一步都像在他心上轻轻划一下，又痒又麻。这还是胡歌头一次等人等成这样。他会不会突然有事不来了？会不会很晚才回来？他会不会已经吃过东西了？会不会不舒服没胃口回来就不想吃了？还是……会不会觉得不好吃？想到王凯那天说起做饭时的神情，胡歌又暗自多了些决心和勇气。王凯希望有一个为他做饭的人在家等他，这种心情，同为男人的胡歌当然是懂的。
他希望王凯什么都不缺，哪怕是一个做好饭等他的人。
“咔擦”一声，王凯开门进来。胡歌迎上去之后，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吱唔了一会儿才说：“你回来了?”王凯奇怪地看他，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随手扯了扯衣领：“你今天捣鼓什么了，嗯？”
“我……”胡歌看向餐桌，王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眸一亮。只这一眼，胡歌觉得自己今天做的都值了。
王凯像平时一样夹起菜就着饭吃，边吃边说：“今天我见到霍建华了，他问你来着。”
“嗯……”胡歌应着，咬着筷子看他。
“他说迟点来上海。”王凯说。
胡歌有点气闷地戳了戳碗里的饭，边咀嚼边偷看王凯的表情变化。看着看着，王凯终于受不住他的视线“噗嗤”笑出来，差点没喷饭了。他乐滋滋地看向胡歌，慢条斯理地嚼完嘴里的那口饭，开口：“嗯——味道嘛……”
“怎样？”胡歌迫不及待地问。
“嗯……”王凯慢吞吞地说，“还行。”说完，嘴角慢慢扬起。
胡歌抿住了唇还是挡不住笑意，他夹了一块肉给王凯，佯怒道：“我做就不错了，你还给我瞎讲究味道……”
王凯说：“胡歌，谢谢你。”
王凯突然来这么一句，胡歌虽然微微愣住了但还是很快就驳回去：“我又不是特意给你做的，只是今天突然想做……”
“不，我不是说这个。”王凯说，“我不是谢谢你做饭给我。”
“那你谢啥?”
“谢谢你爱我。”
胡歌一直绷着的清高表情终于土崩瓦解，再也矜持不下去。他笑着起身探过去又把一块肉塞进王凯嘴里：“吃吧，吃都堵不住你！”
王凯嚼了两下就摁过胡歌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上去。胡歌心里爆了句粗。刚刚他喂给王凯的是葱蒜炒瘦肉，而且口腔里还混了另一道菜的八角味，肉片还没有被王凯吞下去，还能舔到被嚼碎的肉沫。胡歌本来应该觉得很恶心，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觉得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配合地吻回去，像个傻子一样。
但那天他们仍少不了一点小怄气来给往日遗憾。
王凯一旦开启情痴模式，情话就绝不吝啬。说着说着，王凯冒了一句：“只希望以后你都能给我做。”
胡歌没好气地说：“得了吧，想想就算了，那么忙呢……”
“那我给你做，正宗武汉菜。”王凯打断他，“以后都给你做。”
胡歌只是笑笑，没有回应他话里的承诺。王凯的眼神黯淡下去。
之后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了。换在平日里王凯绝对会逞几句口舌之快来表达不满，但那天没有，他不忍心。所以他们没有发生口角，取而代之的是暂时冷战。
胡歌看王凯低着头，默默叹了口气。他明明想让他今天高高兴兴的，怎么就不能回他一句？
这就是王凯和胡歌的区别。他们都知道谈未来的希望渺之又渺，胡歌坦然面对，但王凯会选择性地忽视这一事实。或者说，他只是希望胡歌能像他一样，在某些时候天真地相信爱情。
爱情……
王凯很识趣地扫光了所有菜，默默收拾盘子去了。胡歌在洗手槽前冲着碗，突然就被一双手从后面搂住。水龙头一直哗哗地放着水，胡歌却莫名地不敢动。胡歌看着那双手关了水龙头，感到那人的下巴搁在他脖子后面，轻声说：“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