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看见的
是无力的欺骗
还有懦弱的想念
很难得，胡歌这次是在上海拍的戏。不过也是，都当导演了，离家近些总是好的。不知道他和王凯怎么样了？
我一边摘菜一边瞧在旁边看电视的胡歌，看他一脸恹恹的样子，应该是没戏了。前几天我去探班的时候，全场气氛都很不错，偏偏这两人一站在一块话就少了。凯子对我还是很尊敬，也很能说道，把我这老太婆哄得挺高兴。哎，孩子其实挺讨喜的。可我发现他一转身对上歌歌就一脸尴尬，歌歌给他递个吃的都要假手他人，怎么回事？可看歌歌那总偷偷往王凯身上瞟的眼睛，心下了然。
怎么说人家也有女朋友了嘛。我忽然觉得我以前错怪王凯了，真的。很有可能就是胡歌把人家拐黑了然后又贼兮兮把人给甩了。
“歌歌，”我唤他一声，“怎么没精打采的？难得回一次家，你明天又得去片场了。”
“没事儿，”胡歌说，“我这不是累的吗。”
“要不叫小凯来吃顿饭呗。”我说。
“妈！他不会来的。”
“有那么不给我面子吗他？行，不来就不来吧我还懒得做他的份！”
“别、别啊妈，我不是那意思，人家……可能没空。”他嘴上这么说，电话都已经在手里打转了，往我这边瞄，那眼神那表情，就差没写着“催我问催我问”。
出息！
“你问不问啊不问算了。”我也真是懒得搭理他。
没声了？我抬头，臭小子已经跑到一边打电话了！
“妈，他说来。”胡歌傻笑着，“你咋那么爱我呢？”只这一句，我心里顿时顺气儿了。
“爱不爱你，不是我说了算。”看他又焉了，我莫名地有些高兴。我不想说我有这种对儿子幸灾乐祸的笑点。只是我看的人多了，是人是鬼总归拿得清。
王凯不喜欢胡歌，我不信。就算胡歌不是我儿子，就算歌歌不是人见人爱，我不相信那个曾在我面前颤着声说会一辈子对胡歌好的王凯，已经一点儿都不喜欢胡歌了。要真没戏，吃过这顿饭就好聚好散！继续相亲！我没好气看胡歌那别扭样！
“来，小凯，夹多点菜啊。”我笑着招呼王凯。他礼貌谦逊，也大方得体，重要的是，对胡歌实在好，似乎那种好已经成了习惯，不会因为任何关系的改变而减淡。不成也好，多个朋友呗，找他介绍几个漂亮姑娘也成。
歌歌一顿饭都心不在焉。但我还没有看透王凯。
“凯子，帮歌歌舀点黄豆焖鸭吧，离他有点儿远。”我说。
“哪儿远了？”胡歌这么说，但还是没脸没皮地等王凯舀给他了。王凯舀了一勺，又轻轻颠了颠勺子把黄豆抖出来，才把两大块鸭肉放进胡歌碗里。
“你怎么不吃太阳鱼啊？平时不是很喜欢吃吗？”我问。
“刺多，懒得挑。”歌歌闷闷的说，“王凯也喜欢，快吃。顺便帮我挑刺儿呗。”
“就你大少爷！”我恨不得拿勺子敲他的头，“凯子怎么说也是客人，你丢不丢人？”
王凯也只是笑笑，夹了一条放自己碗里，真的挑起了刺来。
“凯子啊，当你女朋友真好啊，省心。不像这家伙，刺还得别人帮他挑！”我瞪了歌歌一眼，又问，“你女朋友是武汉人吧？”
“嗯，老乡。”
“女孩子应该喜欢吃鱼吧。”老胡顺口溜了一句，”能自己挑刺。”又贼兮兮瞥了歌歌一眼，被歌歌瞪了回去。
“其实……她还好吧，就一起吃过酸辣鱼。她好像，不怎么挑食。”王凯说。
“她喜欢吃什么零食不？上海这边些小糕点特产什么的，你以后要带点回去，她喜欢吃酸吗？”我问。
“妈，你怎么那么八卦？”胡歌不乐意了。
“你小混蛋你什么时候带个谈超过半年的女孩子回来我给她做什么都行！”我怒道。
“小凯，那女娃子多大啊？”老胡插嘴。
“之前听你说才27吧，不过按女孩子这年龄也老大不小了，想过结婚吗？”我随口问着，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嗯……爸妈是有在催，”他好像有瞟一眼歌歌，“不过，想再稳定些吧。
“也是，你们常年在外拍戏的，有多少时间经营感情呢。”
我看看胡歌碗里，嗯？什么时候他夹了鱼了？还大块大块肉塞进嘴里，自己挑好刺了？
“胡歌，你领子上都是鱼肉，能不能吃得注意点！”我真是要笑死了。
王凯哈哈笑着，帮胡歌把领子上的碎肉末拈下来，一次拈不完又凑近些眯着眼仔细把粘进衣缝里的东西刮出来，搞得胡歌神色有些不自在了。我这时就这么直接盯着王凯，他却好像完全没有发觉有人在观察他似的。那样平静如水而又深不见底的眼神让我突然很理解歌歌。
用年轻人的话来说，撩完不负责是不对的。
我眨了一下眼，却又觉得这个举动那么平常，没有任何暧昧。
他分明在掩饰。
“妈，你干嘛老问他女朋友的事啊？”胡歌扁扁嘴。
“干嘛，还不能问了？”
“我这心里能好受吗？”他居然好意思委屈。
我瞪他一眼，也不忍心。“你不好受，怎么不去追啊？”
他难以置信地看我，呐呐说，“怎……怎么追？”
“你不是挺有能耐吗，追女孩那么厉害，追个爷们儿不行?”我一脸鄙视。
“可是……他都有主了……”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心里叹了口气，你看我干嘛？“好了，我觉得，你还是有希望的。”胡歌眼睛噌地亮了……“不过这种事光靠我说顶个屁用？”
“您哪儿看出来?”
“那刺儿是他帮你挑的吧？”
“他一直都能帮啊……也许是觉得拒绝了我愧疚吧。”
“给你挑你还觉得应该是吧？”我没好气瞪他，“他三十八了！你以为他还十八啊……愧疚，你会因为愧疚给你前女友挑鱼刺？”
“可是……”
“行了，我今儿把话放这啦，”我说，“如果你真的非要王凯不可，我当瞎了眼随你去。可如果你非要搞个别的爷儿们回家，想都别想。或者，你实在不行就给我相亲去！要么搞定王凯，要么给我相亲。自己选。”
“妈！说得好简单……搞定王凯，王凯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吗？”胡歌撅着嘴，但整个人的阴霾气总算小了些。
“你不是很能吗？”我边刷碗边跟他搭话。
“您还不如叫我去相亲，简单多了。”胡歌嘀咕。
“好啊，之前王姨介绍了个孩子，是教师的……”
“妈——”胡歌打断我，“您不是很喜欢王凯嘛！”
“他能给我生孙子？”我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
胡歌果然没了声儿，头也低了下去。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死穴。也正是这一点，让我们狠了心。如果没有这五年，我不会如此坦然放手。
“歌歌，你后悔吗？当初听了我们的。”
胡歌笑笑：“不只是听了你们的，也是听了我自己的。您不过是给了我一个说的出口理由。”他顿了顿，“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可以不爱他，然后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有孩子，有妻子，像您和爸一样。”他那样深深地看着我，“妈，其实我挺恨他的。如果没有遇见他，我不会那么痛苦。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弄那么惨兮兮的想着：我不快乐，但我很正常。”
“只是痛苦？”我无奈一笑。
“比痛苦更生猛的快乐，近乎痛苦。”他咧嘴笑了。
“歌歌，你信我吗？”我问。他随即点点头。“那就大胆去吧。你有能耐！”
我没有告诉他王凯依然记得他不爱吃黄豆的习惯，我没有告诉他王凯在给他挑刺时有多么专注，我没有告诉他王凯在我面前是多么紧张谨慎，我也没有告诉他一个男人对交往两年的女友只能聊到寥寥数句以及不清楚她的喜好意味着什么，更没有告诉他王凯看他的神情总是有种习惯性的压抑。
我只想告诉他：我希望你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