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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惜命 · 南巡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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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萧景琰醒了以后又休息了好几日,便打算要开始上朝了。他虽记忆有损,但于朝务的打理并无大碍。

晚膳过后,萧景琰打算沐浴,梅长苏随着他走到屏风后,正准备离开,却听他说:“来。”萧景琰的双臂张开,定定地站在那儿,等待身后梅长苏的动作。

梅长苏眨了眨眼,看了看闻声退出去的李从,收回脚步,道:“是。”他走到萧景琰面前,一件一件地为他解下衣袍。

萧景琰内心有些惴惴,可见他的动作熟练,神色自然,便也没有再多想。可是当这人拿起布帮他搓背时,时重时轻的力道让萧景琰忍不住问:“你是第一次帮朕洗澡吗?”他背对着梅长苏,语气很是平常,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梅长苏抿了抿唇,道:“也……不是。只是……不常做。”

“那以前,朕是自己洗的澡?”萧景琰问道。按照他自己的性格,即便让下人更衣,也是不习惯让下人伺候沐浴的,枕边人倒是可以。

“嗯……”

听梅长苏应得犹疑,萧景琰突然福至心灵,转身抬头,带动着哗哗的水声,看他:“那就是……我们一起洗的?”

梅长苏被他看得一愣,下意识别过眼,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却又立即恢复一脸镇定地看回来。不等他说什么,就见萧景琰突然站起,水“哗啦啦”地扬起溅湿了梅长苏的衣衫。他捉住梅长苏的手腕,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那……你想和从前一样?”

梅长苏似乎有些被他吓到,无言片刻,视线不自觉避开他的眼睛。萧景琰在浴桶里站着,水便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淌。细细的水流从双肩和脖颈往下滑落,滑过胸部,腰腹,再是顺着腰间两侧的肌肉线条向内聚拢,通向某个幽深之地。萧景琰曾经是军旅之人,肤色变得再浅底子还是麦色,水光下,精瘦紧实的肌肉在随着呼吸细微地起伏。梅长苏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风景,竟是有些不自在。明明是看过无数次的身体,怎就在此时叫他脸颊发烫。

萧景琰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震惊之余,竟有些微妙的满足和莫名的澎湃,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好看吗?”

梅长苏猛地回神,用力甩开他的手,几乎像是在落荒而逃,匆匆只留下一句:“臣被水汽熏得有些晕,还是让李从来伺候陛下吧。”

等梅长苏出去,萧景琰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一声不吭地坐进浴桶里,等李从进来的时候,忍不住将半张脸埋进了水里。

李从脸上一派从容,实则心情……十分复杂微妙。

 

等萧景琰沐浴完,对上梅长苏的眼睛,两人竟一时都不约而同地别开了眼。

“你……咳,还在?”萧景琰淡定道。

“嗯,”梅长苏也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陛下明日就要上朝了,今晚再按一按腿吧,别到时候……走路走的难受。”

萧景琰点点头,便打算上床等他。太医说,如果不是太相在他昏迷的时候每日都帮他按摩腿部,好让腿部的血液流通,他是不可能醒来便可以和从前一样行走如常的。

他坐到床边,动了动脚,却发现确实是有些酸痛。应该是今日走得有点多了。他微微皱眉,刚想强忍着疼痛将腿抬起,就被梅长苏眼疾手快地捧着他的双腿,慢慢地放到了床上。

萧景琰微惊,忙道:“你不必如此。”从前的自己连擦背都不舍得让梅长苏来做,这种伺候人的动作,怎能……

梅长苏却看穿了他的想法,轻轻一笑,道:“夫妻之间,这点小事,算什么。”

夫妻……

萧景琰张了张嘴,等他将自己的裤脚挽上来时,才忍不住道:“太相,不怪我么?”

梅长苏疑惑地看他。

“你不怪朕么?”萧景琰慢慢道,“朕不记得你了。你与朕说了这么多从前的往事,朕一点儿都不记得……不仅如此,还……对你不好。”

他刚醒来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挚爱,确实是有些防备和怀疑。而他最开始重视起关于梅长苏的问题,也不过是因为梅长苏是当朝太相,身居高位的缘故。自己又向来不习惯与人亲近,这些日子,梅长苏眼里的失落瞒不过他。

“陛下自己又不想的,臣怎么会怪陛下。”梅长苏道。

萧景琰叹道:“如若……真的没尽头呢?”

这些天,萧景琰又细细梳理了一番,发现自己的记忆确实出现了断层。有好些时期,好些事,明明前因后果都知晓,就偏偏是中间漏了些什么,让他没法将事情一一连贯。

可更奇怪的是,某些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十分违和。感觉就像……那不是自己做过的事。就比如庭生……庭生今天进来看他的眼神,对他说话的态度,有一瞬间,他就觉得不对劲——他怎么一点儿也不怕朕?可回过神来,又觉得好像没什么。

“陛下?”

“嗯?”

“您走神了。”梅长苏轻笑着摇头,认真地看着萧景琰,“放心吧,蔺晨会治好您的,不要想太多。”

萧景琰想起那个与梅长苏关系很好的神医,道:“谢谢。”

“不必。陛下,我们之间,永远不必说这个。”梅长苏温柔之余,很有些无奈,“臣不会怪您的。永远不会。”

萧景琰不解:“为什么?朕把你忘了啊,偏偏只有你。”

梅长苏低头,沉吟似的笑了笑,将药油摸上他的皮肤,反问:“陛下您自己觉得,您对不起我吗?”

萧景琰想了想,说:“应该不会。”

“嗯?”梅长苏应了一声,愿闻其详的表情。

“依照朕的性子……若真将你放到了这风口浪尖的位置,必然也是已经竭尽全力地护着你了。”萧景琰抿了抿唇,“再说,读书人都讲骨气。你这样的,就更是。若朕真对不起你……只怕现在你也不会在这里。”

梅长苏莞尔,好笑地凑近他,柔声道:“是啊……所以陛下,别想了。臣现在为您做的事,陛下从前,都为臣做过,只多不少。”

萧景琰有些讶异地看了看他,良久,忍俊不禁道:“你呀……真是聪明。”梅长苏一定是知道,他什么样子最讨人喜欢。他现在的样子,萧景琰就很喜欢。

梅长苏只疑惑地看了看他,便认真地在他的腿肚子上不轻不重地按着,不再说话。他神情专注,手上的力道适中,小腿微微酸胀之余又有一种舒畅,想来,应该是已经为他按摩过许多次。

梅长苏的头发是散着的,上半部分只用丝带松垮垮地扎着。灯光昏暗,可即便如此,也看得出他的皮肤已经不细腻,也不光滑了。可奇怪的是,这人怎看起来还是三十上下,一点儿皱纹也无?萧景琰微微皱眉,却仍是紧紧盯着他,移不开眼。

可这么一瞧,就发现他的眼窝陷得有点厉害,眼下的乌青似乎有些微浮肿。

“长苏。”

“嗯?”他有些意外。萧景琰醒来后便不会这样叫他。

萧景琰紧闭的唇动了动,才说:“没什么。”

原是想说,一开始不相信你,是朕不好。可转念一想,说了又有什么用?既不能改变过去,也不能宽慰他多少。只是图自己心安罢了。

等梅长苏按得差不多了,萧景琰朝着他的方向,突然张开双臂,道:“来。”

梅长苏讶异:“陛下……”

他低声道:“朕抱抱你。”

梅长苏听他这么说,便依言,缓慢向他探过身去。与他相拥时,梅长苏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颈肩处,鼻子竟有点酸。

“陛下……觉得奇怪吗?”

“有点。”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僵,萧景琰忙道,“不过,还不赖。”他收紧了手臂,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

记忆中,他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地拥抱一个人。

“你是不是泡了药浴了?”

“嗯。陛下觉得难闻吗?”

“没有。”萧景琰深深吸了一口淡淡的药香,在他鬓角处轻轻一吻,“很好闻。”

他吻得太轻了,梅长苏都没有发现。

他们抱了一会儿,梅长苏先松开手,可萧景琰明显察觉到,他很有些依依不舍。

“朕最近都睡得不太好。”萧景琰突然说,“你身上的味道很安神。”

梅长苏看着他,欣喜之余,有些不敢置信。

“愿意吗?”萧景琰抵上他的额头。

梅长苏笑开了,重新拥住他,几乎是扑进他的怀里。

萧景琰被他压得微微一侧身,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二天,到了时辰,李从便轻声唤萧景琰起床。

“陛下……”

萧景琰皱着眉悠悠转醒,听见身边人轻微的呓语,下意识瞪了一眼李从。可当他坐起身,完全清醒过来时,发现身边还躺了一个人,才猛地想起昨日两人一起抵足而眠的事,心中胀胀的,惊诧之余竟是前所未有的踏实。来不及多想,萧景琰起身更衣,当李从为他穿上外袍时他才发现梅长苏仍在床上躺着,敛眉道:“从前,他便一直如此吗?”

“这……”如今陛下记忆有损,李从一时也猜不透其心意,只一边帮萧景琰穿戴好一边道,“此前陛下都是梳洗好再让大人起来的,奴才这便去唤大人。”

谁知萧景琰道:“不必。他这几日都没睡好……罢了,让他睡吧,今日就不用上朝了。你留些人好生照顾。”

“是。”

萧景琰脚步顿了顿,神色一暖:“告诉他,朕很快回来。”

“是。”李从想起今日两人都穿着整齐的寝衣,心中感慨之余更加坚定立场:什么都不做便让陛下怜惜至此,真真是住到陛下心里去了。不愧是太相!

 

陛下大病初愈,不过两日,民间便传出有白鹿现世。此传闻一出,没过两日,便又有热心的臣子献上灵兽,以表达对天子的敬仰爱戴之情,以贺大梁天降祥瑞之喜。

当时,太子、沈追和丛礼,就在武英殿,便有幸大饱眼福,得以一观。

待献上白鹿的臣子离开后,沈追玩笑的神色微收,道:“陛下此次有惊无险,吉人天相,实在是天佑我大梁。眼看中秋将至,又得此神兽,陛下……”

萧景琰看他一眼,道:“户部还有多少银子?”

“不多,但办一场宫宴还是够的。”沈追笑容满面。

丛礼摇头笑道:“蔡大人啊,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就这样敲陛下竹杠,可不大好吧?”

太子疑惑:“这是何意?不过这么说来,去年开春以后,宫中便再也没有办过宴会了。”

萧景琰没好气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大手一挥:“罢了。今年事多,便开一场宫宴,大家乐一乐吧。”

沈追大声笑着应道:“陛下英明。”

出了武英殿,丛礼聊着聊着,随口道:“沈大人怎突然就想要吃陛下的宫宴呢?”

沈追笑道:“难道丛大人不想吗?”

丛礼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他。

沈追也不卖关子:“宫变以来,朝臣人心惶惶。太相又两日不上朝,对于朝中的风向,大家还是观望的居多。如此,便让他们看看陛下的态度,省的猜来猜去耽误了办正事的精力,不是很好?”

丛礼神色认真了些,点了点头:“沈大人这份情,自会有人承的。”

沈追乐道:“那是自然。承我这份情的人多了去了。”

 

 

这天,御花园内,萧景琰一边慢慢踱步往后宫走,一边问李从:“你说……今日庭生与朕说的事,朕要不要与太相商量?”

李从恭顺道:“从前,关于凌王殿下的事情,陛下与太相大人都是有商有量的。”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若是心眼小一些的君王,甚至能听出一些挑拨离间的味道来。

可萧景琰没有。自萧景琰正式上朝以后,他与梅长苏的感情便渐渐升温,关系也好转了不少。他本就将梅长苏当作是相敬如宾的妻子一般看待,如今熟悉了,自然是越发想要和梅长苏亲近。

他点点头,道:“也是。说起那场宫变……”他眼神黯了黯,道:“景升他,真是……愚不可及。”

“是安王殿下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萧景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印象中,他是在朕打下燕北南部以后才回京的。那时,他还与朕一起切磋骑射……”

李从一旁听着,也没有答话。这时,丛礼求见。

萧景琰听他说完公事又提及十日后的宫宴,开门见山道:“之前让沈追负责,你怎么来问?”

“恰好今日沈大人的夫人病了,臣又有事禀报陛下,顺道替他问一句罢了。”

“问吧。”

“是关于太相的座位安排。此次宫宴,是和初春时的宫宴一样,还是……和从前一般的宫宴一样?”

“有何不同吗?”

“往常没有请家眷时,按礼,是凌王殿下坐在陛下下首,可凌王体谅陛下心意,便提出要亲近蒙大统领,与太相换位而坐。后来,便一直如此。可初春时,宴请了朝臣家眷,太相当时,是与陛下平起平坐的。”

萧景琰先是惊讶地愣了半晌,等丛礼说完,才喃喃道:“平齐而坐……”他并非第一次听说自己是如何地喜欢梅长苏。可诈然闻此,还是难以不惊奇——他竟然喜欢梅长苏,喜欢到了这般地步?

“朕……是为了他受的伤吗?”他沉默良久,却是明知故问了这一句。

“是。”

“亲眼所见?”

“这……是。”

萧景琰记忆有损之事,并未向外公开,知道的人甚少。而丛礼不知道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根据梅长苏言语中的暗示,只当二人之间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

萧景琰又沉默了半晌,道:“你说他一直坐在凌王的位置,这个一直,是多久?”

丛礼恭顺道:“自从封了太相以来。”

“若是按一般礼制?”

“这……虽然陛下都是说太相无论前朝后宫都乃仅次于陛下一人,但没有凌王这一由头,于礼制,臣子,会……离陛下有些远。”

萧景琰刚想说矫情,又能有多远?可他一想象到那高耸的台阶加上一个桌案的距离,又立即觉得,确实是远。

要走多少步才能走过去。

萧景琰沉吟了一下,道:“这次也不请家眷,便……和往常一般的宴会一样吧。”

 

午后。

萧景琰接过杯子,抿了一口,道:“太相说他什么时候来?”

“快了,应当是太后娘娘拉着大人谈话谈得久了些罢,说不准,又要给陛下送些吃的来呢。”

“母后……向来这么喜欢他吗?”

李从恭顺地点头;“是的,太后娘娘对太相大人,是最疼惜不过。”

萧景琰想了想那个画面,点头,神色温柔。

等梅长苏来了,行了礼,两人便沉默了一会。萧景琰轻轻咳了一声。

“陛下要喝水吗?”梅长苏柔声问。

“嗯。”萧景琰接过茶杯,想了想,说,“对了,有一件事,朕要告诉你。”

“陛下请讲。”

“就是……庭生,他今天来找我了。”说起萧庭生的事,他忍不住有些恼火,却又无奈,“他想请朕赐婚。”

“赐婚?”梅长苏讶异之余又颇有些欣喜,“是哪家小姐?”

萧景琰扯了扯嘴角:“朕当时的反应同你一模一样。”

“可是那小子却说,是公子。”

“公子?”梅长苏愣了愣,随即道,“陛下,不会答应了吧?”

“没有。”萧景琰摇头,“朕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朕也想到了。若他只是为了自保,这条路未免有些委屈他。”

“不过……”

梅长苏眉头紧皱:“不过什么?”

“若他真心喜欢那人,朕……”萧景琰颇为苦恼道,“朕还真没有理由不答应。”

梅长苏看了看他,反应过来,抿了抿唇道:“陛下这是在怪臣?”

萧景琰忙道:“怪你干什么?要怪也是怪朕自己。”这些天两人亲近了些,梅长苏也敢同他开一些无关大雅的玩笑,而萧景琰,倒也很是配合。

“那是自然。”这人得寸进尺:“若不是陛下当初招惹我,我……臣,倒也不至于……”却是话说一半,不全部说完。

“不至于什么?”萧景琰挑眉,似乎有些较真了,“太相对朕很有意见?”

他一双明亮的鹿眼煜煜生辉,眸中却一片沉静,分明是和从前一样,骄傲藏的很浅,根本就是等人来发现的。明明已经是不惑之年,可萧景琰这双眼,竟也有这样单纯又直拗的时候。梅长苏看着他,哪里生得起气,只无奈道:“臣没有这个意思。”

自从萧景琰忘了他以来,梅长苏便总是用这样无奈又纵容的语气与他说话。

他温柔道:“那陛下看,要如何呢?”

萧景琰被他这样看着,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朕说了,问问你的意见。反正,母后说,庭生的婚事,朕一向听你的。”

梅长苏微怔,无奈一笑,道:“对了,陛下,蔺晨今日为你治疗的时候臣不得空来,有什么成效吗?”

萧景琰一听他这样问,眼神闪烁了一瞬,道:“没……”

“这样……”梅长苏垂下眼,似有失落,却很快又重新扬起笑容,“那陛下,臣今晚还可以在您这睡吗?”

萧景琰刚想应好,却想起什么,亮了亮眼睛,道:“你……从前便这样主动吗?”

梅长苏被他噎了一下,不自然道:“陛下说什么呢……”

“按照旁人的描述,好像从前,一直都是朕死缠烂打的。”萧景琰回忆了一下暖阁和太和殿宫人婉转的描述,挑眉道,“可自从朕醒来……你投怀送抱就不止一回了吧?”

梅长苏抿了抿唇,红了耳根,却还是一脸平静道:“陛下不喜欢,自然可以拒绝。”

萧景琰“嗤”地笑了一下,一把将人搂过来:“朕还就是喜欢你这样。”说完,他往龙椅内坐,朝他张开双臂:“来吗?”

梅长苏看了看伫立两排的宫人,小声道:“大白天的,还是武英殿呢……”毕竟也是处理朝政的地方,虽是无人敢闯进来,但这大门打开,随时都可能有朝臣来请见。可即便如此,梅长苏还是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顺从地坐到萧景琰膝上。

“要是有臣子来可怎么好?”他嘴上这么说着,手先是搭在萧景琰肩上,等他搂住自己的腰,才敢圈住萧景琰的脖子。萧景琰看出来了,他有些不自在。

“你紧张什么?”萧景琰笑。

“臣……是怕陛下不习惯。”梅长苏偏头,轻声道。

萧景琰看着他眉宇中隐着淡淡的忧愁,正想说什么,想起他忧愁的原因,便没了说话的兴头。

“好了,这些天,母后身体有些疲乏,似乎不大好……朕政务繁忙,你多去陪陪她吧。”

“嗯,自然的。”梅长苏顺从道。

萧景琰看着他乖巧的侧脸,心中竟十分难受。

 

那天晚上,芷萝宫便传来消息,说太后病了。

萧景琰去看过两次,此后便一直是梅长苏在照顾。除了上朝,连着两天,梅长苏都没有怎么见过萧景琰,晚上回到暖阁,也说陛下已经太累,已经准备歇息了。

两人关系并不似从前,也不能随便就帮他批阅奏折,因此梅长苏只淡淡地应了,也没多说什么。

 

次日午后。

“陛下,太相求见。”

蔺晨正好给萧景琰做完珍针灸,闻此,愉悦地扬了扬眉。可萧景琰却是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上午不是才见过吗?”

蔺晨惊讶地看了眼萧景琰,却见萧景琰正盯着他。

“这……怎么了?”

萧景琰摇了摇头。他刚刚做完治疗,梅长苏进来,定是要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

思及此,他有些疲惫地皱眉,敷衍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他还……挺粘人的。”

在一旁收拾药箱的蔺晨乍一听,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可他观察了一下萧景琰的神色,体贴地说:“既然陛下不想见他,找个借口推脱过去就是了。”

萧景琰竟然真点了点头,道:“去,就说朕现在准备休息了,让他晚些再来。”

“是。”

蔺晨这下真的有些奇怪了:“陛下似乎有些怕见到长苏?”

萧景琰神色复杂地看一眼蔺晨,本想不理他,可一想到知情人就那么几个,母后身体不好,实在无人可倾诉,感慨道:“也不是怕……朕每次和太相在一起,也是十分欢喜。可每说起从前的事,朕想不起来,他便忍不住失落,连母亲也有些责怪的意思。今日碰巧遇见蔺阁主,他自然也是抱着希望来的。可朕实在是一点儿记忆都没有,看他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心中有些烦闷罢了。”

“烦?”

“朕若直接回避他的问题,他便又要伤心。既如此……就先不见。”

蔺晨悄悄琢磨了一下,道,“既然陛下烦了,再也不见他就是。反正陛下如今想不起来的事也不影响日常生活,更不影响理政,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等他心灰意冷,出宫回到江湖去,陛下不更乐得自在吗?”

萧景琰虽知他是在耍嘴皮子,也被他说得微微一愣,皱眉道:“蔺阁主说得轻松。如此始乱终弃,朕成了什么人?日后朕想起来,追悔莫及。”

“那不是想起来的时候吗?”蔺晨悠悠道,“若是陛下觉得如今这样一身轻松,想不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您与他在一起,受的伤害很多,连身体都下意识做出应激反应了。若陛下不再治疗,想不起他,便也罢了。相忘于江湖,不也很好?”

萧景琰明白他是在激自己,却也忍不住迁怒,眼神一凛,看向蔺晨,冷冷道:“蔺阁主……好像很不希望朕想起长苏?”

这就喊上长苏了?刚刚不是还太相吗?蔺晨在心里猛翻白眼,面上仍然笑嘻嘻:“也不是。只是他一日在金陵,便总是那个病这个病地麻烦我赶回来。他若是与我们一起在游山玩水,自然是自在的多,我也乐得清闲啊。”

“哼。”萧景琰心中莫名一股烦躁,“他又不一定喜欢江湖。”

“陛下难道忘了?长苏本就是江湖宗主,若不是为了陛下,怎会劳心劳力与人周旋?”蔺晨自然道,“他这人最爱自由,等日子长了,对陛下无意,自然是寄情山水来得痛快。”

萧景琰听他这话顿时瞪他,可一回过味来,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喊道:“李从!太相呢?朕要见他,让他立即过来。”

快步进来的李从有些茫然道:“启禀陛下,太相已经出宫了。”

“出宫?”萧景琰猛地站起来,突然心中就涌出了一股无名火,“朕才不见他一次,这就出宫了?看不出来,脾气还挺大?”

李从试探着说:“陛下息怒,那现在……”

“他去哪儿了?”萧景琰追问。

“听暖阁的人说,大人像是去了凌王府。”

“凌王府……去!起驾,朕要去看看凌王。”

蔺晨在后面,一边嗤笑,一边真真正正地翻了个白眼。

 

凌王府。

“先生看起来脸色不大好,父皇他……还好吗?”萧庭生试探道,“和从前一样吧?”

梅长苏笑了笑,不答话。

萧庭生见他不想提,便主动提起南巡之事,一派轻松道:“之前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有事耽误,南巡的那段时间,先生过得怎么样?可羡慕你们了。”

“还不错。你别说,这民间就是比宫里自在,一路上到可以看到很多不俗的风景……”

突然间,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太相要到哪里去看风景啊?”

“陛下?”

屋内众人闻此,惊愕过后纷纷下跪行礼。萧庭生也行了个日常礼,有些欢愉地笑道:“父皇来了。”

唯独梅长苏一直有些惊讶,也忘了行礼便迎上来问:“陛下怎么来了?”

一点礼数都没有。萧景琰心里有些赌气地想,又觉得,罢了,不能把人气跑,也不跟他计较,对萧庭生悠悠道:“许久不见庭生,便过来走走。顺便来看看……你那个上将是个什么样的人。”李从跟在他身后,见刚刚还怒气冲冲的陛下此时面色如常,沉稳如故,想起从前陛下与太相相处的场景,一时有些想笑,连忙忍住。

“父皇?”

梅长苏不可置信地看他:“陛下?”

同样是惊讶,萧庭生是惊喜,梅长苏倒是惊吓了。不是说好了要慢慢考虑,怎地一下就说出来了?这是同意了?

“他现在正在练武场,儿臣现在把他叫来?”萧庭生明显有些雀跃,但还是按压住情绪,略显为难地看梅长苏一眼。他是知道梅长苏不同意的。

萧景琰当然不会承认他只是一时心急才追到这里来。他环视一周正堂的摆设,和他记忆中并无二致,一边在心中责骂自己冒失,一边老神在在地说:“他平时在哪里办公?”

“在平晖堂。那里有他平日写的策论和文书,父皇要去看看吗?”

“嗯。”

路上,萧景琰问:“他身手如何?”

“和儿臣不相上下。”

萧景琰皱眉:“你身手不怎么样。”

萧庭生苦笑,带着两人进入平晖堂:“自然是不及父皇。不过……黎青他平日里更擅长谋略,是个很细心的人,能观察到一些旁人观察不到的东西。”

萧景琰点头,翻了翻桌上的文书。梅长苏一直跟在旁边,也不说话。萧景琰忍不住将手里的文书递给他,低声道:“看看?怎么说也是孩子的心上人。”他故意挨近梅长苏在他耳边低语,有些服软的意味。梅长苏抿了抿唇,没什么表情地接过。

三人正说着话,黎青便刚好进来:“殿下您找……末、末将参见陛下!”他甫一见萧景琰,急忙行礼,语气神色看起来都很有些敬畏。

“起来吧。”

“是,谢陛下。”他站起来后,又对梅长苏见礼,“见过太相。”

当着人的面,梅长苏还是很温和,友好地点头。

等行完了礼,黎青便定定地站着,虽有些紧张,却也并不怯场,目光炯炯地看向萧景琰,似乎等待吩咐。

萧景琰朝梅长苏微微挑眉,似乎在说:还挺有意思?

梅长苏轻笑摇头,道:“别紧张,叫你来,是问一问你关于之前,你让凌王呈上的士兵兵器改良一事。”

黎青很快就进入状态,与萧景琰和梅长苏探讨起来。许是极少与天子交谈,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强忍着的激动;但萧景琰留意到,他不卑不亢,丝毫不见谄媚,思路清晰,看法独到,且不会不懂装懂。

“以上便是臣的想法。”黎青脸色看似平常,脖子却微微泛红,“于制造兵器一事,臣并不精通。所以,可能所想的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陛下不要嫌弃臣见识短浅。”

“嗯……”萧景琰神情严肃,沉吟片刻,似乎正欲指点,却突然问他,“看相貌,黎将军比凌王大几岁吧?”

黎青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道:“是。臣比凌王殿下虚长四岁。”

“四岁……大点也好……”萧景琰低声呢喃,又恢复正常音量道,“家中可有兄弟?”

“有一个兄弟。”

“可成亲?”

听到这里,黎青也面露疑惑,呐呐地说:“陛下如果是问臣的话……没有。倒是臣的弟弟,自小便有婚约。”

萧景琰点点头,道:“以你的才干,早可以成家了。怎还是一个人?”

黎青低头:“臣……无心婚配,只想一心一意为陛下效力。”

“是吗……”萧景琰斜了萧庭生一眼,对他道,“你所求之事,朕在这里,先口头上允了。”

“谢父皇!”

梅长苏皱眉:“陛下!”

黎青一脸莫名。

到了这地步,萧景琰也看出了些门道,他看一眼梅长苏,才缓缓道,“毕竟是终身大事,你先生也是担心你。你要拿出点诚意来证明你的想法,好让他放心。到时,再来向朕请旨吧。”

“是!”

 

庭院内,萧景琰慢慢踱步而走,梅长苏在他身边,神情有些不悦:“陛下……”

萧景琰停下脚步,无奈地笑看他:“你看不出来,他是真高兴?”

梅长苏沉默了一会,不满道:“他毕竟配不上庭生。”

萧景琰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一时有些好笑。

“不是臣看不起黎青。只是……”梅长苏眉心微抽,缓缓道,“只是,若庭生,他不想那么多……怎会随便就……”

“朕知道。”萧景琰握住他的肩,叹道,“你是怕他将来后悔,怕他娶的不是一生最想要的人。可是长苏,他不小了,你要试着相信他。”

“相信他……”梅长苏淡淡瞥了萧景琰一眼,“臣可以相信他吗?”

萧景琰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咳了一声道:“好了……先跟朕回宫。”

“臣跟庭生还没说完呢。”

萧景琰温柔而不容抗拒地沉声重复:“先回宫。”

梅长苏受了一天的气,此时生硬道:“等臣与庭生说完,自然会走。陛下若不想见臣,便先回去吧。”

萧景琰惊诧地微怔。只这是梅长苏第一次对他发脾气……从前再过分,他也不会这样发脾气的。

“没规矩。”萧景琰责备着,却紧紧将人箍在怀里,“怎么对朕说话?”

说罢,他又软下声来:“不就是有事没见你……至于发这么大脾气么?”

梅长苏仍是不看他,垂眸轻声道:“是没空,还是不想,陛下心里清楚。”

萧景琰即刻沉下脸:“梅长苏!”

梅长苏对上他的怒容,猛地一怔。可惊诧之余他突然想起,萧景琰本就是这么一个硬气的人,他觉得没错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认,更不可能服软。如今他不记得梅长苏了,自然也不必再像以前一样将梅长苏当作心肝宝贝一样纵容。

不见你一次而已,又能怎样?他是皇帝,见你是恩典,不见你,又能怎样?

思及此,那些夹杂在恼怒之中的丝丝委屈猛地生根发芽,深深扎进梅长苏的心里。他与萧景琰对视半晌,心中一阵绞痛,别看眼,顿时便少了些锋芒。他不看萧景琰,不反抗,也不说话。

萧景琰本就是想把人哄回去的,一见这情形,心中后悔不迭。他心中暗叹,微微收紧手臂,轻轻地晃了晃梅长苏的腰,缓慢而温柔道:“好了……好了,是朕不对,别生气了,嗯?”他的尾音上扬,无奈温柔。

梅长苏脸色稍霁,却还是沉默。

萧景琰轻叹抵上他的额头,叹道:“朕先去演武场看看,你去找庭生,好不好?”见他还是不应,萧景琰再接再厉,“等你与庭生说完了,就随朕回宫去。”

他亲了亲梅长苏的额头,沉声问:“好不好?”

他说得足够真诚,也足够耐心,梅长苏极轻地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不回宫,我还有何处可去?”说完,似乎是觉有些懊悔,抿紧了唇。

萧景琰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惊喜地眨了眨眼,用鼻尖蹭他的脸:“梅宗主自由惯了,又是满天下的朋友,自然多得是好去处。怎地……非得就要回宫里去?”

梅长苏推他:“这是庭生的府邸……”

“你回答朕,朕便放开你。”

梅长苏瞪了他半晌,没好气道:“自然是因为陛下在宫里。陛下对这个答案可满意?”

“嗯。十分满意。”萧景琰大方地松开手,点头,“去吧。”

可他刚转身,又被萧景琰攥住手腕。

“怎么唔……”他的话还没问完,便被堵在嘴边。萧景琰吻了他一下,时间不长,却也够他吮吸厮磨片刻。

“你……”

分开后,不等梅长苏责问,萧景琰便道:“朕没有不想见你。”

“诚如你所说,你为朕做过的,朕都为你做过。如此想,朕惹你的不好,你定也是惹过朕的。”萧景琰虽然记不得,但他从别人的嘴里,自然是听到了许多,“如此,你也多多担待些,不要与朕一般见识了。”

他苦笑一声,眼神却坚定:“在你心里,朕总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刚刚他怒气冲冲地来,自然是不可能一下就消气的——他根本就没有生气。那些怒气遮掩之下极其罕见的无措和不安,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他说不清楚……他到现在也说不清楚他对梅长苏又推开又紧追的,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可只一点,他知道自己很在乎。

“是不是?”

他这么一问,梅长苏的气竟全消了。他看着萧景琰的眼睛,一下就感受到了他所有的不安。

他回答:“是。”

萧景琰先是抿了抿唇,眼睛里有光,却是十分矜持地笑了笑,才去掐他的脸:“去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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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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