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零00松鼠 —

【赛夏】My Dear

***CP向


这一对可以说是我的初心了。

按第二季结局使劲儿编/双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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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赛巴斯蒂安: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无需为了开头的称呼而感到羞耻。毕竟你我纠缠的岁月这样漫长,终于在此刻迎来了一个终点;毕竟,我可从来,从来不会这样唤你。

亲爱的赛巴斯蒂安。

你可以放心,看到信的此刻是安全的。

我找到Under Taker,与之做了交易。多亏这位一直对我过分关爱的死神,我那漆黑肮脏的灵魂,得以再次回归人间。而其中利用了什么样的古老魔法,我懒得写,你大概也不想看。我便简略地告诉你吧。

我的灵魂将生生世世在人类的肉体上重生,度过无数个轮回;而你我的契约,便从此封印,再无效用。他们将放过与罪魁祸害断绝关系的你。

你这样聪明狡猾,定会明白这是一个多么好的结果。

我终于可以放下仇恨,愚蠢而天真地度过一段又一段的人生,去获得从前未曾获得过的爱。

我将不再是夏尔·凡多姆海威。

而你,也终于不再是塞巴斯蒂安·米凯勒斯了。你已经获得自由,回归狂妄。

到此,你应当已经完全明白你我之间的结局,和你我各自的处境。

赛巴斯,容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去填饱你的肚子吧,昏迷时我喂你的那点灵魂碎片远不足以让你恢复如初。死神镰刀的威力再不入你眼,也是无法否认你浑身破烂这个事实的。而造成这个后果的,无疑是我的任性与恶劣,为此,我倒感殊荣。

我无视规矩,无视天神,支使你去光明正大地抢夺灵魂,冒犯死神们无数次了。他们前来围剿已不是第一次,Under Taker对你的恨意更是汹涌得诡异。我承认,以你的实力,若不是为了保护我,即便以一敌百也不至于输得这般惨烈。毕竟你是撒旦的后人,生于冰火相融混沌之地,无所畏惧,没有翻覆了神坛不过是因为你没有那个兴致。

当然,我的执事,我相信你有那样的能力。从一开始,我就相信你无所不能。

正如我明知你恨我,明知你可以逃出我的掌控,仍全身心地相信你,相信你会遵从你那不知由谁来规束的美学。我深知,即便你违背了契约,不怕麻烦地夺去我作为恶魔的生命,于你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自成为恶魔以来,我深知契约是锁链,也深知,这锁链的钥匙根本无人看管。

我只是想知道,你可以容忍我的尽头在哪里。

而如今,你为了保护我狼狈不堪,体无完肤,就当是对当初给我胸膛那一击的回礼吧,执事,我们彻底两清了。

即便是对你的主人,你也总是残忍而阴险的。而对你这样一头野兽啊,我居然……想要与你说再见。我居然,想要用回那许久不用的告别语。

可那又如何呢,你已经没有机会再来嘲笑我了。

我与你,终于得以摆脱彼此那相看两厌的脸。唯一遗憾的是,我已许久没有吃到你做的黑森林蛋糕;以后,也再不能了。

去吧,恶魔,我深知你没有亲吻那些绿色气泡水味的灵魂很久了。去吧,去亲吻他们,去撕咬他们,回到你的业火之中舞蹈。

Goodbye,my dear.(再见,亲爱的。)

 

Yours(你的)

 

 

恶魔将发黄的信纸悬于手心之上,紫色焰火燃起,烟雾被风吹散,只留下一只单薄的银戒躺在掌心。他将其戴在尾指,毫无波澜的眼睛暴露出了腥红的本性。

摆脱……获得爱么?

恶魔唇角微勾,却升腾出一阵灰绿色阴霾。

为死神献祭出恶魔的灵魂,在一段一段轮回中化为成千上万个碎片,而每一个轮回,主人的灵魂就会缺失一个边角,直至将他的灵魂消耗殆尽——这一切,不过是惩罚。毕竟对于死神来说,放在高阁积灰的走马灯剧场和回收的灵魂啊,都不过是工作中的一部分,遗失是常有之事。可作为人与神之间的存在,唯独尊严不可侵犯,他们必须坚定立场,与撒旦的儿女势不两立。

将恶魔的灵魂,用上万年的时间,以人类一生的病痛苦楚、喜怒哀愁为轮回,一点,一点撕碎。

可他的主人居然说,他终于可以获得爱,获得天真快乐的无数人生?

倔强可以说是您最令我头疼的优点了。

但对于夏尔·凡多姆海威,天真快乐和爱,才是最大的侮辱。

 

 

恢复自由身以后,他在恶魔栖息地和人间之中游荡,偶尔和一两个记不清认识了多久的同伴说一说近百年见闻,说一说他的主人。

按他此前的想法,他是永远都不愿被同类知道自己被人类摆了一道而戴上上百年的枷锁这种丑事。可那次,他却说出来了,淡漠地,接受他们的嘲笑。

“呐~我听说的时候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天啊,我的赛巴斯……哦,你现在还叫赛巴斯吗亲爱的?”说话的是一个银发的女郎,她的脸和所有族人一样,拥有不可思议的美丽。她正撑着脸,余光在身后的男人身上流转。

恶魔挑眉,答非所问:“大蒜味,你现在已经这么重口吗?”

银发女郎没好气地说:“哦,我看的是角落里那个。那个孩子,应该挺可口的。”那个男孩频频向这边看来,却目光闪躲。

羞怯,单纯,怀着对美好事物的探究、贪婪,是青涩的欲望,应该会可口。

对啊,男孩子不都这样吗?

恶魔皱眉:“普通。”

“啊,没有你那个少爷特别,可是也要吞进肚子里才有资格说呀。”这种糗事,在他们之中总是值得津津乐道的。

恶魔居然没有生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劣酒。

旁边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平静地说:“啊……你要糟了,亲爱的。”

“你陷进去了,对吧?”

当然没有。恶魔这么回应,可那女郎一脸怀疑地看向他,神情渐渐诡异起来,震惊怜悯之余,还有一丝艳羡。

恶魔皱眉,再次强调:“我说了,没有。”

 

 

恶魔有时候会想,少爷居然为了他献祭了自己的灵魂,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他甚至怀疑这是他那狡诈主人的一个圈套。毕竟少爷那样自私贪婪,自大骄傲,总是居高临下,除了让他臣服或是令他焦头烂额,便也无别的乐趣了。

可他的锁链确实粉碎了。

恶魔有时候也会想,少爷不是为了他。那是小主人自己犯下的错,只是由他自己去承担。他那样高傲又决绝,总是愿意去做一些疯狂得令人感叹的事。

对,本该如此。

 

 

这很不妥。他心脏的跳动从不曾有意义。他曾那样坚信。

可此刻,他的心确确实实是在跳。

就如同,他确确实实厌恶着他的主人,却仍心甘情愿为他做他希望的一切。就如同,他在得知自己得以摆脱枷锁时,懵懵懂懂,毫无喜悦。就如同,他即便厌恶怨怼,也从未将那些可怕残忍的念头付诸实践。呐……即便实践过,也没有成功就是了。

他总是在最后关头为那双蓝色的眼睛犹豫。

 

 

那一刻,他耻辱地明白,他的桀骜的兽性居然被一个人类所凌驾。

 

 

后来,他再也没有过问关于少爷的一切。他像从前一样,用美妙温柔的话语去蛊惑绝境之中的人类,欣赏着这些贪婪和欲望交错的悲情大戏时,用地狱边境的幽冥水兑着灵魂吞下肚。

如从前一样。本该如此。

可恶魔再也找不到一个如少爷一般有趣的灵魂,他的生活变得乏味,无趣,平淡得令他恶心。

 

 

他偷偷去了死神图书馆的顶楼,看见了装着少爷灵魂的容器。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球,里面流动的蓝色荧光,让他呼吸都慢下来。

“少爷。”他轻声唤。

可是无人应答。

“少爷。”他又唤了一声,像很久以前的无数个清晨。

他将手背隐去的契约显现出来,可仍感应不到少爷灵魂的丝毫。那是什么魔法?他不甘地想,那是什么魔法?居然就将他们百年的羁绊去得干干净净。

他伸出手,触碰那个玻璃球。可即便他们贴得这样近,他也无法与少爷的灵魂产生一丝共鸣。他只能这样看着,像看一个死物那般看着。突然,那团蓝色荧光的边缘渐渐散开,一角蓝光猛地与本体分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那团萤光一瞬就缺了一个边角,颤抖着,又渐渐缩成一团。

恶魔从来不曾发现,自己是有心的——直到那一刻。他像个低级又愚蠢的无措幼童,呆呆看着那团萤光挣扎,像是在看自己的五脏六腑在挣扎。

这已经不仅仅是恶心了……难吃的灵魂还有乏味的生活不至于令他恶心到这种感到疼痛的地步。

那,这是什么?

 

 

“没想到你还敢来啊,执事君?”熟悉的声音响起,“看来,你的身上的洞已经补好了。”Under Taker咧着那张永远弯着的嘴,缓慢而阴阳怪气地笑。

恶魔淡淡地看他一眼,说:“我以为,你不会舍得让少爷受这么大的苦的。”

“那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伯爵自己的选择。”死神的笑带上了寒意,“为了一个恶魔。”

他礼貌温柔地笑:“是的呢,少爷他……是为了我这个恶魔啊。”

他们静静地对视。

良久,他问:“少爷现在……在哪里?”

“你要知道,即便他现在是人类,灵魂不完整也是无法与你立契的。”

“我知道。”

“哦?哦吼吼……你要去看看他吗?真令小生感动啊。”Under Taker拿出了死神镰刀。

“别说你杀不死我,如果你杀死了我,就是浪费了少爷受的苦了。”恶魔狂妄地说,轻松地躲过死神的攻击。

“哼……还真是大言不惭啊。”话音刚落,大门便被劈开一半。

“我只是想,天神是没有这种残忍的魔术的。大概只有死板的死神才会想出这些奇怪的阵法来。”恶魔边腾跃便说道。

“哼,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在这儿找到了!”动静越来越大,恶魔不得不离开了。

他也刚好要离开了:“原来如此……用的是我地狱之法么……”他身影一闪,只留下余音。

Under Taker微怔,笑了:“哼,年纪大了,果然狡诈是比不上你。这样就被套话了啊。”

他收起死神镰刀,轻轻将手心放在玻璃球上:“伯爵……你看到了吗,那个恶魔,居然想要把你的灵魂夺回去。他居然……不怕再次被你束缚吗?”

“伯爵啊……”

“受了这么大的苦,值得吗?”

“作为执事,总该为你分担一些才是。”他想以往一样阴森地笑了,眼睛却难得温和下来。

 

 

恶魔本不打算去找少爷的。

是的,他本决定了永远都不会和那段屈辱的过去有任何交集。

可事与愿违,似乎是常态。

就像他若无其事地向同伴承认了这段上百年的屈辱史,就像……他那单薄的银戒,从不曾离身。

当他实在被无趣的灵魂和碌碌的时光弄得恶心,他也会将那枚银戒幻化成原本的信纸模样,看一看曾经的主人写给他唯一的一封信。

他绝不是在怀念。恶魔想,他只是在警醒自己,小心那脆弱而永远狡诈的人类。

他绝不是在怀念。

哪怕他每每都会执着地从开头看到结尾,才敢去看那一句“再见”,那一句……

Goodbye,my dear.

 

 

恶魔觉得焦躁,前所未有的焦躁,焦躁到让他摧毁什么的心情都没有。

他只想摧毁自己。

 

 

正如主人所说,锁链的钥匙从来无人看管。

它就那么静静躺在少年摊开的手心里,只要他再残忍一点,抢过来是多么容易的事啊。

只要他再残忍一点,只要去伤害他,背叛他,自由是多么容易的事啊。

 

 

是啊。这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多有原则的恶魔。这个结论令他本就强烈的自尊心愈发盛气凌人。

是啊,他是撒旦的儿女,他是自由的、是玩弄恶念和欲望于鼓掌的恶魔,他想如何就如何了,又何必想原因?

 

于是后来,他回到人间,去找他的少爷。

他救了他,用救命恩人的身份给了他和从前一样的名字,就走了。

可他不知怎么的,又回去了。他终于又看见了那个双眼湛蓝的少年,他的眼睛里再没有仇恨和痛苦,唯有孤独藏得和从前一样深。啊……和他们初见时那般,湛蓝的双眼——再也没有紫色的瞳孔了。

少年和所有的少年一样,单纯清澈。他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有父母的爱和亲友的爱,他干净得让恶魔下意识反感。

可他还是以人类的身份结识了少年。他为他做巧克力蛋糕,为他配制新奇的甜点饮品,为他补课,教他拉小提琴,教他绅士的风度。可唯独,他没有教他仇恨。恶魔虚伪地劝少年成为一个善良正义的人,只为了让主人觉醒的那天回想起来恶心自己。

他希望少年快乐幸福地活下去,就像那些最低等的单细胞生物一样,没有烦恼的需要。

 

 

您看我多么伟大啊,少爷。有时候,恶魔会这么想。您看,您这一生像个蠢货一样活下去,多么高兴,多么单纯,多么幸福啊。

他都忘了,他是不能让主人觉醒的,他爱死了自己的自由。

 

 

可不知从哪一天起,少年的眼睛里有了痛苦。恶魔百思不得其解,却被少年突如其来的吻吓得不轻。该死,他从未想过要和自己的主人发生这么恶心的事。

 

 

呵,于是乎,这个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恶魔啊,在被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吻了以后,居然就这么落荒而逃了。他捂着自己的心,为自己感到羞耻。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像娼妓一样放浪的银发好友看向他的表情,那个震惊、怜悯又透着艳羡的表情。

该死,他才没有陷进去。

 

 

他就这么消失在少年的生活,去到另一方天地,找到新的契约者。

他又和从前的自己一样了,他想。

一样的。他这么和自己说。

 

 

可世界总是这么奇怪,或者说他就是这么倒霉,从遇见少年那天起他遇到的麻烦倒霉事就从未断过——他为契约者办事时牵涉到了少年。只要夏尔·凡多姆海威一天不死,恶魔的生命就定是会麻烦不断的。

那一刻,恶魔心中涌起杀意:只要这个少年死了,契约者的事简单解决,到下一个轮回,短时间内他也不会再遇到少爷了。可当他见到少年那一刻,他愣住了——那双震惊的眼睛,居然就这么看着他,湿了。而他原来的不耐和厌恶都灰飞烟灭,只剩下无限的酸涩。

对,最恶心的是,他终于可以判断这种一直以来不明不白的感受——又苦,又酸,又痛啊。

“赛巴斯……”少年用他那不再稚嫩的嗓音低沉地唤他。重逢那天以后,他就总是这么唤他,深沉地唤他,深情地唤他。

和十年前一样。

哦,对了,他已经不再是少年。他已经二十八岁了,恶魔已经错过了他十年的生命。

该死,他的感情还和少年时一样,甚至比少年时更加猛烈深沉,轻易就对恶魔说了“爱”。

 

 

所以,他才说人类是最愚蠢的。恶魔恨铁不成钢刚地说:“你忘了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夏尔,执着只会让自己痛苦。”

“可是……教会我痛苦的是你啊,赛巴斯。”青年笑得深情,狡猾,像只温柔的狐狸。

恶魔会种植最美的白蔷薇,会做最好的黑森林蛋糕,会泡最正宗的红茶,会教最曼妙的舞步,会拉最动听的小提琴曲,会招架最任性的主人,会应付最麻烦的佣仆,会运用最巧妙的阴谋,会将黑夜拉回白昼。可是他……偏偏不懂得怎么应付一个,他想杀不忍杀,想保护又没有能力保护的,明明只会以侮辱他为乐,现在却又口口声声说爱他的,曾经锁住他上百年的人。

 

 

然后?

这个麻烦的结果就容我们来说一次,只说一次。

在青年的热泪和热吻下,恶魔手足无措,在“推开”和“拥抱”这两个选项里,被那双雾蒙蒙眼睛吓得选择了后者。他确实是被吓的,要知道让夏尔·凡多姆海威露出这种表情从不在他的恶趣味范围,更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你说过的,只要是我的命令,你都会做的。”青年说,“那我命令你爱我,赛巴斯,我命令你爱我!”

噢天啊……

“我是这么说过,可是……这种事……”他居然也磕巴了。然后青年又吻上来,似乎是孤注一掷的勇气让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他眼里那些深刻又痛苦的爱,让恶魔无力招架。

毕竟,谁能想到那个恶劣的主人会有露出这种表情的一天?

然后,不知怎么,他们就吻到了一起。那天晚上,青年从背后抱着恶魔,问他:“为什么不看我?”

“夏尔,睡觉要闭眼睛。”

“你真是个胆小鬼。”

“哈?”恶魔真的惊呆了。这臭小鬼今天究竟说了多少只有死人说过的话?

“你不敢看我。”

恶魔愤怒地转身,说:“我是不想看见你!”

是的,他的愤怒在昏暗的灯光下是清晰可见了,瞪着青年的眼睛和气急败坏的语气配上此时此刻的情景,简直幼稚到了极点。

青年没有生气。他轻笑,在恶魔脸上啄吻了一下,柔声说晚安。

“Goodnight,my dear.”

这一次,恶魔没有生气。

果然……是你啊,少爷。

 

 

果然,只要夏尔·凡多姆海威一天不死,他的屈辱就不会有尽头。

在被熟睡的青年压着躺在床上时,他不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被子好好地盖上。

然后呢?恶魔有他自己的契约者,为了避免麻烦,他和少爷之前的琐事自然是做得隐蔽的。他依旧为他做甜点,为他做料理,为他实现愿望——一些类似于“吻我”“抱我”之类怎么想都觉得诡异的愿望。

不,如果是一般的契约者,他会毫不犹豫地做,游刃有余地做。可是少爷……那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赛巴斯,带我去看海吧。”

“怎么这么喜欢看海?以前也是,旅游也是去海边……”

“你不记得了。”青年说,“你说过,我的眼睛像大海一样美。你以前答应过我,看到海就会想起我的。所以……”

“这十年,我看到海,就像提醒你想我一样。”青年说这伤感的话时,倒是一点儿自怜自艾的表情都没有。

“……”

“不记得了?”

“哦……我记得。”他只是觉得,人类的花言巧语有时候比恶魔还要高境界。

当他习惯了拥抱亲吻那个人类青年,他便明白,事情不会善了。

他陷进去了。

他开始频频看那封信,总是陷入沉默。青年说:“你是不是还爱他?”

“什么?”

“以前你和我说过的少爷。”

“我没有爱过他,夏尔。”恶魔无奈。话一出,他看着眼前的“夏尔”,觉得怪怪的。

“你有。赛巴斯,你看似无所不能,可于感情一贯是迟钝的。”青年不满地说,“对我也是,你明明那么在乎我。”

恶魔本不想对这个人类的愚蠢言论做什么评价。可这些话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是啊……对于感情这种愚蠢又麻烦的东西,我是不了解的。最后,恶魔这么想。

“你在乎我的,是吗?”夜晚,青年抱住他,轻声问。

恶魔明白,他真的陷进去了——他听见自己说:“是的。”

“你说我爱你吗?”恶魔问。

“当然,你最爱我了。”

“好吧,那就是了,我最爱你。”

能让他说出这种话,除了那个恶劣的主人,还会有谁呢?

能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这种话,除了夏尔·凡多姆海威,还有谁呢?

 

 

恶魔总是被感情这种新事物折磨得很痛苦,而施加这些折磨的青年却时常很快乐——毕竟恶魔惯会忍受小主人的为难。

当然,也不是全然只有快乐的。

恶魔于感情面前是个新手,却又向来自大耻于下问;青年很懂得爱了,可也没有读过怎么去爱一个恶魔的说明。他们做尽了亲密爱侣之间的事,关系也接近于爱侣了,可总不会那么容易。再说,他们之间的契约失效,再也不是从前那样互相关联了。

他们各自独立,再无羁绊可言。对于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来说,缺少无时无刻的保护是很麻烦的。

 

 

暂不说青年与恶魔的结果,说说少爷和执事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执事终于将那个戒指重新套回少爷的拇指。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一边变成了紫色,露出了契约的图案。

只是那双眼睛和闭上前一样,深沉,黯淡,毫无波澜,和那双热情的蓝眼睛相差甚远了。自然,不能怪他,毕竟少爷一直睡了这么久,也不应该和从前有什么变化。

“您……都不记得了吗?”执事问主人关于轮回的记忆。

“我需要记得什么?”小主人稍稍偏头,淡淡问。

“不,没什么。”

“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执事眼里那点失望太过明显了,或者他已经忘了在主人面前该有的仪态。

是啊,少爷只是睡了一觉,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少爷是人类时就不擅长爱,何况变成恶魔后就更冷酷了,从把他这个原装恶魔玩得团团转就可以想见。

可他不一样了。是那个少爷改变了他,是那个少爷教会了他爱……噢,他忘了,那不是少爷,那是夏尔……他的夏尔。

他曾经是爱的初学者,即便毕业成绩不怎么好看,在现在的小主人面前,他对感情的觉悟也足够了。

于是执事温柔地笑:“没有,无关紧要的事。”

小主人看了看他眼睛,又看他手上的契约,说:“就算你还想见到我,我也不想见到你了,赛巴斯。这个契约就作废吧,当做你解放我的回礼。”他说这话时神情实在是冷漠极了,让执事几乎失态。可他仍只是笑:“我是被您嫌弃了么?少爷啊,我可是为了侍奉您身侧,才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啊。”执事的血止住了,衬着刚换下的焕然一新的燕尾服,他的脸色实在惨白的可怕。

小主人厌烦道:“啧……谁让你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知道死神们不会放过你的。”停顿了一下,他又问:“死不了吧?”

“是,您无需担心。”

小主人皱眉,撇下嘴角:“赛巴斯……不要用那种恶心的表情看我。”

执事这次真的愣了一下,低下头单手放在胸口,恭敬道:“失礼了,少爷。”刘海挡住了他的脸。

自然,他也看不到少爷的神情。只听他的主人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有什么关联的好。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自由,你不该用这种玩游戏的心态来处理。反正,我是不想再看到你那虚伪的嘴脸了。”

执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脸依旧礼貌温柔:“契约可不是我能解开的,少爷。”

小主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道:“双重契约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赛巴斯……作为一个恶魔,你已经将人类的感情研究得很到位了。不要那我当试验品。你那个悲伤的眼神,恶心透了。”

“这样……少爷向来知道我的想法呢。”执事又把头低下去。老实说,他出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要将真实的情感任人践踏。但他已经不是爱的初学者,他知道一切痛苦都是自己给予自己的。

而他愿意。

小主人冷笑一声:“哼,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这话一出,主仆二人都愣住了。

若是以前,小主人只需要强自镇定地轻轻揭过即可,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恶魔,对于“爱”兴许懂得更多,所以这句话就有点错漏百出了。

“啊……您从前,一直都在想我在想什么吗?”

“我没……”

“真是的,您只需要问我,我就会如实告诉您啊,少爷。”恶魔的笑容终于没那么可怕,“我可是不会说谎的。”

“因为我一直是……”执事牵起少爷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您忠实的奴仆啊,少爷。”他一直都单膝跪着,所以此刻他是仰着头看他的主人的。

小主人与他对视,瞳孔微缩,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冷酷:“我也没有说过,表情也不可以说谎,赛巴斯?”

执事没有理会主人的威胁,只是笑着将尾戒变回信纸的原形,放到小主人手中,道:“我可是一直期待着这一天,可以狠狠地来嘲笑您啊,亲爱的少爷。”

小主人别过头,无奈又不屑地哼笑一身。

 

 

“要黑森林蛋糕吗,少爷?”执事突然问。

“你做了吗?”

“是的,已经做好了,需要现在给您端过来吗?”执事就这么看着他的主人,温柔地说,“不必这么惊讶地看我,我现在没有说谎。”

“无论是言语还是表情,都没有。”

“你去吧。”

“是。”

执事刚转身,又听到小主人唤他:“赛巴斯……”好像和刚刚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是?”

“吃完了蛋糕……和我去看海吧。”

执事呆呆地站在那儿,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说:“抱歉……您刚刚说什么?”

小主人愤愤道:“我的脑子又没有坏掉,你是笨蛋吗?”也不知怎地,小主人整个脸都扭过去完全不看他。

“少……”

“闭嘴!”

啊……啊,啊、啊……是这样啊,夏尔……执事心里惊叹着,眼睛又眨了眨,笑的时候咬了咬唇。

“您生气了吗?”

“你……”小主人愤怒地看过来,却又猛地扭回去,小声道,“没有,你去吧。”

执事笑着再次单膝跪地,执起他主人的手,放在唇边用力地印了一吻,也没有被抗拒。他轻声说:“Yes,my dear.”

 

“I will be back soon.”

 

 

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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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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